高鸿钧:醉心梦语(二十二)“五四”运动九十年

今天是“五四”运动九十年,写几句废话,聊作纪念。

“五四”运动一、九十年前,中国至少面临三大冲突:传统与现代、中国与世界以及国家主义与个人自由。当下的中国仍然没有走出这些困境,尽管不受外国欺负。

二、“五四”运动贵在追求真理,批判和改变现实。九十年来,这种精、气、神虽几经磨难,但薪火相传不灭。然而,进入耄耋之年,她却显得有些气力不支,似成强弩之末。“德先生”逐渐屈服于“权老爷”,“赛小姐”也开始听命于“钱大娘”。当年的火种摇篮变成了名利场,先贤寄予厚望的学子们,大都在争当“房奴”和“车奴”和“洋奴”,竞聘政官、校官和村官。那座红楼使人联想到的是二拍《红楼梦》,而坊间津津乐道的是当年的教授与八大胡同桃色逸闻。

三、校长保护教师,教授呵护学生,传为当年佳话。军警善待游行队伍,政府并未深究痛打章宗祥和火烧赵家楼的“罪行”,在那个时代,这种克制显得难能可贵,使得轰轰烈烈的学运没有流血,没有埋下复仇的种子。

四、运动之初,各路学生领袖的目标和手段就已然分化,有的主张和平示威,有的暗中谋划暴力。如果这场运动再延续一段时间,学生内讧不可避免。教授们后来的分道扬镳,似乎预示了这一点。

五、惩治“卖国贼”可谓大快人心,一些政客自私自利,丧权辱国,实在可恨。但想想那时中国的处境,我们也许会认为,他们也有某种无奈和苦衷,就如唐德刚笔下的李鸿章和袁世凯。曹汝霖、章宗祥和陆宗舆并非当时决策者,却成为替罪羊,也许背后另有文章。

六、有人早就注意到,“五四”精神主旨不在于爱国,而在于民主和科学。由于巴黎和会牵扯到国土沦丧,运动才染上了爱国的色彩。他们爱国是有条件的,那就是所爱乃民主和科学之国。至于大清帝国,他们自然不会爱,而北洋政府统治下的国家,也不值得他们爱。

七、近年的事件显示,爱国热情最强烈的人群,似乎是那些加入外籍的侨民。这未免有些吊诡,如此爱国为何不在国内与同胞同甘苦,共患难?对于他们呼吁爱国,有人比作服刑的贪官倡导廉政,堕入风尘的女子主张守贞。这比喻有些刻薄,他们这种情结除了源自浓浓的乡愁,也许逐渐意识到:祖国越强大,侨民越有面子,腰板挺得越直。这样说来,爱国就是自爱,就如尊重他人等于自尊。对于他们的爱国热情,不应一概而论。

八、得病乱投医。面对乱世,教授和学生选择激进之路,完全可以理解。回头苛责“打到孔家店”的口号过于简单,或嘲笑“庶民的胜利”之断言过于幼稚,都未免是后见之明。我们自己如果置身其中,又会如何?

九、老蔡小胡今何在,南陈北李旧梦归。遥对星河叹路远,惟见京华柳絮飞。

5月4日

海伦民:醉心梦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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