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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鸿钧:美国法全球化:典型例证与法理反思

高鸿钧:《美国法全球化:典型例证与法理反思》,《中国法学》2011年第一期。

在法律全球化过程中,美国法大规模输往拉美国家,占领了全球新商人法,猎食了苏联和东欧等转型国家的法律改革,并对欧盟及其成员国的法律制度和法律文化发起攻势。这些典型例证表明,美国法出现了全球化的趋势。这种趋势的形成具有复杂的背景和动因。结合这种趋势,从法理学和比较法的角度反思法律与发展运动,审视法律现代化理论,拓展法律移植研究,并关注当代世界法系格局的新变化,不仅具有重大理论价值,而且具有重要实践意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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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鸿钧:《黑客帝国》的隐喻:秩序、法律与自由

清华法治论衡第12辑“社会理论之法前沿”卷首语

在“社会理论之法”的论题中提及《黑客帝国》,犹如在麦当娜的话题中扯上麦当劳,似乎离题太远。然而,当我们注意到以下线索,就会觉得这种联想也许并非牵强附会。在那部影片中,一个黑客去同尼奥私下交易,尼奥从一本掏空的书中拿出一张非法软件,《拟像与仿真》的书名随之闪现。这个特写镜头暗示影片与作品的潜在联系,也传达了导演对该书作者的敬意。该书作者是是当代社会理论大师鲍德里亚,导演卓斯基兄弟是他的书迷,影片立意、话语和意象无不闪烁着鲍式的思想、洞识与灵感。另一个线索是,德国的托依布纳是卢曼社会系统论和法律系统论的得力传人,他在《匿名的魔阵:跨国活动中“私人”对人权的侵犯》一文中,所使用的“魔阵”一词是Matrix的中文译名,而“黑客帝国”恰是Matrix另一种中文译名,两者都是对现代社会的隐喻。

Matrix是什么?它是母体,是魔阵,是系统,是控制。它是我们最大的敌人,置身其中,四处一望,我们可以见到官员、商人、教师、律师、木匠以及其他芸芸众生。Matrix无处不在:当我们置身办公室、课堂、会场、股市、网络、厕所以及睡梦中,它都如影随形,跟踪着我们,控制着我们。正是这个Matrix蒙骗了我们的眼睛,使我们看不见真相,麻醉了我们的神经,使我们觉察不到虚假。它禁锢了我们的大脑,使我们失去了反思意识;束缚了我们的手脚,使我们丧失了反抗能力。我们处在战时,却误以为和平;成为了奴隶,却误以为自由;拥抱愚昧,却误以为追求真理。于是,战争即和平,自由即奴役,无知即力量。

高鸿钧:作为童话与神话之间的民主

——《清华法治论衡》第十一辑(走向民主的时代)卷首语

民主,一个世俗幽灵,最先俘获了古希腊人,随后变成了一个时隐时现的童话。

当神灵的魔力不再无远弗届,君王的权杖不再至高无上,习俗的威力不再屡试不爽,人们忆起了那个古老的童话。历史上,它曾经毁誉参半,人们对它爱恨交加。但到了现代,它借助于理性的狂飙,在启蒙的波光中,在人权的呼喊中,在自由的旗帜下,几经辗转颠沛,升华为一个令人心醉神迷的现代神话。它先是风靡欧洲,继则席卷北美,至今颇有遍布全球之势,掀起的浪潮一波一波又一波,激起的争论一轮一轮又一轮。

当世界历史进入了公元前5世纪,中国、古希腊以及印度等几个主要文明率先告别了“蒙昧时代”,开始自觉反思社会,理性探究人世秩序,大胆追问权威的正当性,系统设计政体与治式,精心建构道德伦理和典章制度。这标志着人类秩序从自发转向自觉,社会治理从顺应自然转向人为建构,人际关系从倚重血缘与情感转向诉诸政治与理性。所有这一切似乎展现了社会进步的希望和政治文明的曙光。然而,正如技术改进未必增加人类的自由,政治的自觉并未成为社会的福音。统一价值的确立压缩了人们的精神自由和思想空间,而标准制度的推行则使政治权力的统治趋于常规化和匿名化。在漫长的古代历史中,古希腊的民主和古罗马的共和不过是灵光一现,常态则是专制极权的不同变种。在古代,正如和平是战争的间歇,民主则是极权的喘息。如果说人类对自然的征服使得人对人的征服有增无减,那么,政治制度的完善则使强权对民众的压迫变得更加无懈可击。

十分吊诡的是,民主虽然千姿百态,而极权却往往不谋而合。在极权体制下,个人的价值取决于权力的大小,个体的自由取决于地位的高低,正如商人的身价取决于金钱的多少,学者的身价取决于官位的高低。根据“政治正确”的定理,君王言必金科玉律,行必前呼后拥,而臣民则只能是沉默的羔羊和孤独的人群。所有独裁者最需要的是骗子和傻子:骗子可以为皇帝新衣谱上欢乐颂的音符,而傻子则按音符翩翩起舞,由此实现三位一体的道成肉身。一切极权体制都尝试把人打造成奴才与敌人两类:奴才供自己使役,满足主子的原始控制欲与虚荣心;敌人供自己斗争,满足人主的兽性征服欲和施虐癖,从而达致强者权力意志的精神涅槃。如果说黑社会是赤裸裸的极权体制,那么极权体制则不过是经过包装的黑社会。极权体制把恣意称做锐意创新,把蛮干称做大胆探索,把幻想称做美好愿景,把奴役称做教化改造,把造势称做正面宣传,把失败称做暂交学费。在那里,不满的民众只能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:要么逆来顺受,要么揭竿而起。太平时,他们总算坐稳了奴隶;战乱时,求做奴隶亦不得,故而民众宁做太平犬,不做离乱人。极权体制可能使国家一时繁荣,但往往是国富民穷,官肥民瘦;极权体制可能使社会一时强盛,但强而不久,盛而不坚。故而许多看似坚不可摧的庞大帝国和显赫盛世,往往外强中干,一遇危机便会瞬间坍塌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二十二)“五四”运动九十年

今天是“五四”运动九十年,写几句废话,聊作纪念。

“五四”运动一、九十年前,中国至少面临三大冲突:传统与现代、中国与世界以及国家主义与个人自由。当下的中国仍然没有走出这些困境,尽管不受外国欺负。

二、“五四”运动贵在追求真理,批判和改变现实。九十年来,这种精、气、神虽几经磨难,但薪火相传不灭。然而,进入耄耋之年,她却显得有些气力不支,似成强弩之末。“德先生”逐渐屈服于“权老爷”,“赛小姐”也开始听命于“钱大娘”。当年的火种摇篮变成了名利场,先贤寄予厚望的学子们,大都在争当“房奴”和“车奴”和“洋奴”,竞聘政官、校官和村官。那座红楼使人联想到的是二拍《红楼梦》,而坊间津津乐道的是当年的教授与八大胡同桃色逸闻。

三、校长保护教师,教授呵护学生,传为当年佳话。军警善待游行队伍,政府并未深究痛打章宗祥和火烧赵家楼的“罪行”,在那个时代,这种克制显得难能可贵,使得轰轰烈烈的学运没有流血,没有埋下复仇的种子。

四、运动之初,各路学生领袖的目标和手段就已然分化,有的主张和平示威,有的暗中谋划暴力。如果这场运动再延续一段时间,学生内讧不可避免。教授们后来的分道扬镳,似乎预示了这一点。

五、惩治“卖国贼”可谓大快人心,一些政客自私自利,丧权辱国,实在可恨。但想想那时中国的处境,我们也许会认为,他们也有某种无奈和苦衷,就如唐德刚笔下的李鸿章和袁世凯。曹汝霖、章宗祥和陆宗舆并非当时决策者,却成为替罪羊,也许背后另有文章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二十一)水扁辩

一日闲得无聊,便到网上漂流,觉得一个段子好玩,随手下载,收入囊中:

……隆田国小、曾文中学、台南一中、台大法律系、民权律师、立法议员、民进党领袖、两届总统、数月囚徒……他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浮想联翩,就是睡不着。毕竟已近花甲之年,哪能经得起牢狱的孤独长夜,哪能受到了三番五次提审的折腾。想到家人最新要南迁,什么会长要北上,更觉形单影只,心底倒抽一口冷气。一个喷嚏没有憋住,鼻孔涌出一摊粉丝,心想,这粉丝还很团结。他提了提神,似乎觉得清醒一些。他决定要摆脱这种状态,起身上了次厕所,抓起几粒特效安眠药,一口吞了下去,连水都不用。我的名字就有水,吃药还用水吗,他略微苦笑了一下,倒身钻进被窝。

他被法警压着,来到一个圆形大厅,好像是法庭。他决定要利用这次终审的机会,把一肚子苦水都倒出来。对,我阿扁要一鸣惊人,让台湾大吃一惊,让世界大吃一惊,让人们忘记奥巴马的演说,忘记苏珊的歌喉,忘记拉登的胡子,忘记陈冠希的艳照!我要把法庭陈述变成精彩的演说,不,我要把它变成千古绝唱……他越想越心潮澎湃,步伐轻盈而敏捷。

讲演的时间一到,他就气宇轩昂地站起来,如同当年发表就职演说:“女士们,先生们:今天,阿扁不谈案件,这格局太小;也不谈政治,我早已厌烦。阿扁要说一些你们从前没有听到的话。从此,你们会忘记阿扁这个人,但会记住他说的这些话。”他扶了一下眼镜,展开早已准备好的讲稿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二十)苏珊大婶

在经济危机的风暴中,在猪流感的高潮中,在威士忌的故乡苏格兰,苏珊大婶一鸣惊人。她的臃肿身影与亮丽歌喉转瞬遍及全球,范围超过奥巴马的就职演说,速度则胜过猪流感。

一、《英国达人》选秀节目中爆出一个炸弹:语不惊人、貌不出众的苏珊一曲高歌,征服了观众、评委乃至世界听众,粉丝之多,数以亿计。这位明星中的歪瓜裂枣,虽然不是雾都孤儿,但毕竟生活在被人遗忘的悲惨世界,如泣如诉的《我曾有梦》饱含着《孤星泪》,浸满了大半生的苦辣酸甜。当评委和观众觉得这位大婶的嗓音可口而并不可乐时,全都震惊了,准备就绪的冷嘲热讽骤然变成了肃然起敬。随后世界震惊了:此音本应天上有,人间哪得几回闻!相比之下,那些嗲男的哼哼哼与浪女的嗡嗡嗡,更显得是末世的无聊呻吟,好像这世界上除了《我和你》,根本就没有她。

二、中国有个本山,英国涌出个苏珊。本山大叔山山翻越,慢慢热遍中国,苏珊大婶姗姗来迟,却突然红透世界;本山大叔二人转起家,苏珊大婶独唱走红。两人虽然一个是大叔,一位是大婶,且都称作shan,但我们似乎不应像某些比较文学和比较法学那样,简单类比,甚至不无牵强和不忌讨巧(无意暗讽《管锥编》)地拉郎配,尽管中国人在开玩笑时,总愿意占这类性别便宜。

三、据载,苏珊在14年前曾经登台试唱,但她成为了主持人嬉戏的体裁,也成为观众嘲笑的对象。在傲慢与偏见的故乡,有这样势利眼的主持人和残酷无情的观众,一点也不奇怪。当年那位主持人巴里摩尔,曾经在她演唱时,为了迎合观众的低俗趣味和卖弄他的下作搞笑技巧,不惜以裙后偷窥丑态来戏弄苏珊。这次看他的老脸往哪里藏,要想再躲到苏珊裙后,即使她不计前嫌,慨然惠允,那也要问问粉丝们是否答应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九)猪流感

经济下滑还没有见底,一场猪流感悄然而至。这正应了中国那句老话:福不双降,祸不单行。

一、禽流感虽然折腾了数年,但只在禽-人之间传播。猪流感病毒则实现了禽-猪-人的三结合,不仅穿梭于猪-人之间,还在人与人之间沟通,可以看作禽流感的升级版,正如电脑、骗术和腐败不断有升级版问世。这再次雄辩证明了,事物是普遍联系,也表明人类与禽兽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,因而西方人人平等远不如佛教的众生平等来得更深刻、彻底。

二、转眼间猪流感遍及多个国家,闹得人心惶惶。为此,世卫组织不得不把猪流感的警告级别提高,正如某些上级不得不把握有自己短处的下属级别提高。如果人们还不理解何为何全球化,看看猪流感谈传播速度之快和范围之广,就会豁然开朗,正如不懂权力的人们看看新闻联播,便一目了然。

三、从电视看到,一些国家的大街小巷都出涌动着“白兰地”口罩。口罩经营商由此可大赚一把,一些政府便不必担心言论自由,更省去了封口费。正所谓凡事有弊必有利。

四、伊斯兰教国家穆斯林暗自庆幸:都是你们养猪吃猪惹的祸,我们穆斯林不沾这东西,自然就没有这麻烦,还是安拉和先知穆圣有先见之明。但他们并不认为,这是猪对人类的报复,尽管猪为人而生,为人而死,为人而肥,为人而瘦,因为这种说法会引火烧身:牛羊就不会报复吗?无论如何,一些穆斯林们会反问:你们基督徒嘲笑我们的女子披戴黑色面纱,现在你们连男人不都蒙上了白色恐布吗?报应!

五、据说美国的猪流感就比墨西哥温和一些,难道这玩意也欺软怕硬,看人下菜碟?虽说人们专软的挑柿子捏,但拉登们可反其道而行之,专撞纽约的铜墙铁壁。然而,病毒毕竟身单力薄,不同于人肉炸弹。

六、中国目前没有相关病例,虽然说要严防死守,避免人流聚集,但各个城市仍然乱发旅游券。某些老外无事生非,竟说猪流感病毒产自中国。中国尽管盛产污染和腐败,但在病毒版本上还达不到制造猪流感的水平,即便存有某些“疑似”,也属假冒一类,正如上海交大的“汉芯”属于伪造。

七、既然病毒是禽-猪-人三位一体,那么让猪独领风骚,对鸟人就显得不公平。于是,欧盟率先给猪平反,决定把“猪流感”更名为“新流感”。市场猪制品如此之多,如果人们都成为“猪八戒”,那损失就惨了,对于目前的经济危机无异于雪上加霜。实际上,欧盟一体化的第一推动力正是源于经济,正如地球的第一推动力来自上帝,房地产大亨的第一推动力来自政府高官和银行高管,学者的第一推动力来自命题项目,新演员的第一推动力来自老导演,男老板后背的第一推动力来自按摩女。过不了多久,世卫组织和各国就会纷纷更名,但理由会更巧妙。除了经济的考量,病毒一旦归入“新新”一类,暂时找不到对策,也就不应责怪人类无能了。人类对于自己的过错和无奈,总得找个说法。

八、如以往疫情一样,这次疫情对感染者是灾难,但却是媒体的嘉年华。没有新闻的媒体,就如退役军人、退休干部和退出舞台的明星。因此,常人的坏消息就是媒体的好消息。这次疫情本身就比新闻还耸人听闻,只是没有媒体那样赤身裸体,连脸都蒙上,都达不到赤臂(壁)的级别。这对于喜欢热闹的广大人民群众来说,多少有些遗憾。

5月1日

海伦民:醉心梦语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八)驻京办与茅台酒

漯河驻京办购买大量茅台酒,此事被网络抖落出来,一些网民不依不饶,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。

一、驻京办的前身是就王朝的各省会馆,自然属于中国特色。伴随中华文化的伟大复兴,它们如雨后蘑菇,在京城扩散开来。其发展的速度比非典的传播还快。京城大街小巷中,遍布级别不同的各地驻京办,它们成为京城的一道亮丽风景。

二、地方官员在当地处处前呼后拥,鲜花掌声,一到京城,就显得官小,就如商人一到华尔街,就显得钱少,教授一到红灯区,就显得身体不好。设个驻京办,偶尔来京,有人接送,吃、住、游一条龙,宾至如归,那感觉真好。不然,地方领导纵然住总统套房,那也有些独孤求陪。经费不好落实,就让企业担着,而深暗事理的企业,所得回报自不待言。

三、更为重要的是,在京城办事要靠关系,平时不烧香,急来抱佛脚,毕竟会显得捉襟见肘。因此需要未雨绸缪,润物无声。有了驻京办,就可以把握信息,联络感情,打通关节。在西方,这叫公关;在中国,这就攻关,民间的说法是“跑部钱进”。驻京办把地方的“土特产”带上来,再把京城的“政策”或“精神”转回去,这样的传经送宝,可以密切京内与京外领导的关系。

四、漯河驻京办一口咬定是给企业代买茅台。网民这回“人肉搜酒”就有些无奈,不同于那次“人肉搜烟”,能够把烟主给搬倒。话说回来,茅台就是给当地领导买的,也不为怪,因为当地可以生产“九五金尊”之类的特供烟,但无法生产茅台品级的特供酒,只能外买。据说到茅台酒厂去买都不敢保证是真货,可能是“茅坑”生产的,在京城购买也许更放心一些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七)王帅诽谤案

河南灵宝的王帅案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,洒家不免也想跟风,挖个坑,载棵树,洒点水,至于树苗是否成活,就不管了,集体植树都是这种心态。

一、王帅反映的是当地征地问题,这触及了本土资源,自然碰了当地领导的敏感神经。

二、征地建工业园区,那可是实施高科技的战略,属于科学发展观的重要内容。质疑地方领导这种大目标、大战略,问题就严重了,要放在过去的某个时期,那可构成反革命罪,现在定个诽谤罪就算便宜了。公安尽管冠以“人民”二字,但是大都帮助领导欺压人民,只有“人民内部”矛盾时,他们或可主持公道。这正如许多环保部门保护的是污染而不是环境。

三、现代化就是工业化,工业化就需要圈地。英国的圈地被称为“羊吃人”,但不能说中国的圈地是科技吃人。这个圈地的奥妙是批地一小块,开发一大片。尽管许多科技园区或工业园区都有名无实,但必须上马这些“工程”,搞不好是客观原因,不搞就是态度问题了。这背后的巨大利益,政府和开发商自然心照不宣,遭殃的只是那些被圈地的农民。

四、当地政府本来就是铁板一块,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。别以为张帅跑得远一点就管不着你了,法网恢恢,密而不漏,派几个公安照样把你抓回来。只要地方领导拍案,公检法联合办公,从重从快,效率极高。小小年纪,喝了点墨水,在上海见了点世面,就敢对当地领导说咸道淡,还在网上乱贴图片,真是胆大包天。糟蹋当地领导形象,就是糟蹋当地人民形象,因为领导代表人民,以人为本就是以领导人为本,没有官,哪有民?就像没有天,哪有地,没有地,哪有我,没有我,哪有你?简直无法无天,非得让你尝尝专政的铁拳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六)泰国红衫军

前几天,泰国红衫军运动如火如荼,其中局势让人眼花缭乱,有些看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和玄机。

一、泰国红衫军运动是否模仿前几年台湾倒扁的红衫军,不得而知。有一点似乎可以确定,亚洲即便在民主运动中,也呈现出步调一致的色彩,至少在着装上是如此。在欧美诸国,民主运动的参与者似乎很少统一着装。颜色的鲜明区分,使人想到两军对垒,在战场上,服饰上不明确区分,就可能敌我不分,乱杀乱砍。如果红衫军的原型与军队有关,那么,它暗藏杀气就不足为怪了。

二、兴旺发达的佛教文化与繁荣昌盛的色情产业,不男不女的人妖与一本正经的佛像,阴柔含蓄的泰女与刚烈残暴的泰拳,温善软弱的国王与威猛强硬的军阀,物欲横流的逐利奔走与如醉如痴的民主追求……所有这一切针锋相对的气质,在那个人间“香格里拉”怎么结合在一起的,真让人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

三、有幸跻身G20峰会的大国巨头,想就东盟峰会再风光一把,就如高官和大款刚从一个大宴会出来,加入另一个小宴会。无缘参加G20峰会的小国巨头,能够在东盟峰会露脸,多少可以补偿无缘身临G20峰会的缺憾和失落,见不到皇后,能够一睹宫女风采,也算一种艳福。各国巨头纷纷到场,摄像机也架好了,没想到让红衫军把这场搭起帐篷的宴席给搅散了。都是民主惹的祸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五)朝鲜发卫星

朝鲜宣布发卫星,在东亚乃至国际社会引起了轩然大波。其间变数十分微妙,令人感到有些扑朔迷离。

一、六方会谈几起几落,有时几乎达成协议,但还是无果而终。酒罢席散,各回各家,主人面对灯火阑珊,不免寂寞和失落。发一颗卫星,消愁解闷,也是一种选择。有人把这比作孩子摔玩具,意在吸引大人注意。这种比喻过于简单,就好像把朝鲜比作斯巴达,韩国比作雅典。朝鲜毕竟不是孩子,卫星也不是玩具。至于外界是否注意,与发射者无关。

二、朝鲜说是卫星,俄罗斯加以确认。日、美、韩都说是导弹。中国态度模糊。这背后反映出各揣心腹事。火箭可以携带卫星,也可以携带导弹,这种争论意义不大。但是对日美韩来说,则事关重大,如果发射的仅是卫星,那事前和事后的激烈反应,不显得小题大做吗?

三、朝鲜清楚,发射的即便是卫星,你们也要说是导弹,即便没有成功,你们也不会揭底。因为你们不借此制造一种恐惧氛围,怎么可以增加军费和扩展武力?实际上,你们会暗中感谢我,没有这个事件,你们怎么转移经济危机中人们的阴郁情绪?

四、日本声称要拦截,不然怎么体现保护领空安全的意识?没等朝鲜发射你就宣布发射了,明眼人自然会看破这“失误谋略”:在制造紧张情绪的同时,暗示自己获取信息的技术欠佳,可乘机增加研发经费。日本不遗余力渲染来自朝鲜的威胁,这多少类似猫鼠游戏。大猫通过夸大小鼠的威胁,并不在于提高警惕,而在于强化坚牙利爪,对付真正的对手。不然,日本怎么能把自卫队变为常备军,把经济强国变成军事大国?日本所玩弄的“恐惧战略”,不过是在国际社会面前“装弱”,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相;在国内争取反战党派和民众对于扩大军备的支持。既然如此,朝鲜的所谓“核威胁”实际上成就了日本右翼的梦想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四)新医改

伴随4月的和风,新医改方案吹进了千家万户。百姓可能又要高兴一回,但许多担忧如西北春天的阴霾,挥之不去。

一、在医院行政化时代,普通百姓到大医院看不上病,只能就地治疗;医疗市场化之后,他们可以到大医院就医,但看不起病,而合作医疗机制却已瘫痪。过去,作为一种替代性医疗,还有巫医神汉,纵然是忽悠,但多少可以获得心理安慰。现在,人们不信那一套,最佳选择莫过于不得病,于是强身健体运动发展成练功热。一些练功者却走火入魔,某些功夫大师的骗术相继得逞,据说信徒中不乏高官。身体不行,面对荣华富贵的日子,不能尽情享受,自然是人生的一大悲哀。难怪自古皇帝最怕死,尽管长生不老之药没有求到,但那种心境苍天可鉴。几十年来,纵然花样翻新,病症似乎越来越多,病人也有增无减,看病难的问题依然如故。

二、新医改强调医疗的公益性,这似乎给人们带来福音。但医疗事业早已成为市场的先锋队,白衣天使为超额完成创收指标而奋斗。由表及里的检查和围点打援的化验,不仅使所有现代医疗器械发挥到极致,还可避免医疗纠纷,防患于未然。至于那大处方,更是平常人士难以承受。结果是,看得起病的受不起折腾,受得起折腾的付不起费用。当然,医院自然欢迎这种医改,患者的红包照收,再从国家那里得一份大礼,岂非一举两得。国家的医改拨款纵然是疾风暴雨,但到百姓那里,有几个雨点就不错了。

三、医疗体制行政化并非没有优越性,享受程度与行政级别成正比。级别最高的有保健医生,可以享受世界最先进的医疗成果,因而万寿无疆或永远健康之类的祝福,也并非只是良好的祝愿,只是世界医学发展速度慢了些。但这毕竟是少数的一小撮,占用的医疗资源总量的比例毕竟不算大。比这差一等的是为数可观的“高干待遇”,据说他们占据的“病房”和花费的医疗费用,实在了得。我等小民无缘体验,没有无统计数字,不敢乱说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他们占用了相当可观的国家医疗资源。第三等是享受公费医疗的群体,市场化以来发生了分化,报销的比例因行业或单位性质千差万别。最底层是失业或下岗的职工和没有保障的农民。他们或者没钱看不起病,或者有钱看不上病,或者既看不起并又看不上病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三)上访症诊断

“老上访专业户至少99%精神有问题”,某教授的此言一出,舆论哗然。

一、老上访户是困扰社会稳定的顽疾,如果其中99%能够诊断为精神病患者,那就省事多了,统统送入精神病院!剩下1%就好办了,一大锅牛奶加入一滴三聚氰胺,便不至于影响人们肌体健康。

二、知识就是权力,司法精神病学专家是知识与权力的完美结合。该教授诊断这个顽疾,属于专业对口,无可厚非。错在没有进行实证调查,提出支持这个结论的具体数据。据说,经济学家就用数据说话,尽管他们诊断出经济危机。

三、上访问题十分复杂,首先与中国文化有关。民间认为,法是好法,全是地方官吏给弄错了,一如经是好经,全让和尚念歪了。在主持公道上,大官胜于小官;在坚持公理上,皇帝胜于大官。一旦有了冤屈,只要不满裁决,活着不见皇帝不死心,死了也要告到阎王殿。皇帝和高层对于这种说法也半推半就,这表明自己掌握着终极正义,同时也对下层官吏构成一种监督和震慑。于是,击鼓鸣冤、拦轿喊冤以及进京告状,作为一种法律文化由来已久,根深蒂固,而与之相关的制度也随之而生。据载清朝的京控人群就相当可观。当今发达的信访制度便得益于这种传统。实际上,英国也有类似传统。起初,民众告状要到伦敦找国王。后来,国王嫌麻烦,就让大法官代为受理。大法官又把案子交给下属法官,轻微的案子由乡绅构成的治安法官受理,把一般纠纷解决在基层。

四、老上访户的构成很复杂,诉求没有得到适当解决者,肯定不少。但是,按照自己的正义观一条道跑到黑者,也大有人在。这与传统偏重实质正义有关,百姓平时厌讼,一旦惹讼上身,往往要倾家荡产和豁出身家性命,坚决把诉讼进行到底。由厌讼到缠讼,似乎表明诉讼如鸦片,人们平时惧而远之,一旦沾上就一发不可收拾。这也有些像赌博,偶尔摸两把亏了本,就想把本钱捞回来,越陷越深,损失越大,就越要整体翻盘,因而难以罢手。如果有了程序正义的观念和机制,情形可能就大为不同。人们一旦卷入了纠纷,有些损失,该告就告。如果告不赢,经历了申诉亦无果,也就无奈算了,不至于生命不息,上访不止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二)《中国不高兴》

记得若干年前,有一伙人鼓捣了一本称作“可以说不”的书,在地摊上卖的很火。当时以为,对这类逆向煽情和反常造势的举动,如果当真,就中计了,还是远离为好。时隔13年,忽然听说“不”升级为“不高兴”,便有些经不起诱惑,找来看看。

一、以“中国”名义说事,可见其来头和派头。谁都知道,凡有“中国”二字,便令人肃然起敬,甚至不可抗拒。因为民虽然告官,但不能诉国。至于几个人如何能够代表“中国”,虽然不免令人生疑,但他们却得国情秘诀。但是,如果说只有国家领导人才有这种资格,那么他们就有篡党夺权之嫌了。

二、问题似乎没有这样严重,既然人民当家做主,偶尔过把业余国家领导人的瘾,也许不算过分。对于最高权威,古代就有“宁有种乎”的质疑。做不得帝王,还有望做帝王师,就如运动员自己无力夺冠,却有望成为金牌得主的教练。无缘奉召讲课,就写书奏告天下;上传下达,可谓一举两得。这并非由于“肉食者鄙,未能远谋”,而是“天下兴衰,匹夫有责”。用时髦的话讲,就是“位卑不敢忘忧国”。这当然不是对历史卖俏,而意在产生情感共振,归拢人心。

三、几位作者情感共振如何,颇令人怀疑。有的主张“文攻”,有的坚持“武卫”;有的想要中国当“拳王”,有的却要“打碎拳坛”;有的充满愤懑地怒斥“愤懑主义”,有的从容臧否文坛教主。几个人尚无法情感共振,那归拢人心的大目标如何实现?

四、当然,没有最低共识,几个人走不到一起。他们对于社会物质化和低俗化的批判可谓一针见血。但他们没有想想,人们将关注点从上半身转向下半身,从领袖的眼神转向馒头的白脸,从未来的理想转向当下的生计,这客观上有利于统治秩序的维系。通过广告制造消费,借助媒体生产颓废,政治人被转变为经济人,愤青被转变为嬉皮士,这是美国政客和高参的绝招。这个奥妙竟然逃脱了几位真明白人的火眼金睛,未免有些遗憾。

高鸿钧:醉心梦语(十一)G20峰会

G20第二次峰会4月2日在伦敦如期举行。它对媒体的吸引力远远超过普通民众,正如它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作用。尽管如此,遇到这些国际政治和经济领域的盛事,洒家理应有话说,一如“李敖有话说”。

一、G20峰会同愚人节错开一天,这以雄辩的实施表明,它同愚人节具有本质的区别。

二、开会股市却跟着涨,散会股市跟着跌,不在于开会能否解决问题,而在于开会表明正在解决问题。政治是经济的晴雨表,就如股市是股民心情的晴雨表,老公钞票是二奶表情的晴雨表。要想股市牛而不熊,领导就要会而不散,一如英国的长期议会那样可持续发展。过年使小孩兴奋,美容使少妇兴奋,按摩使老头兴奋,开会使领导兴奋。领导一兴奋,股市一路飙升,就如斗牛士红斗篷一挥,公牛左右狂奔。

三、G20两次峰会在美国和英国举行,足见它们的地位。心病还须心药医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但是,惹祸容易去祸难,一如得病容易去病难,燃情容易断情难,假唱容易真唱难。

四、从G7到G8(注: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),再到G20,标志着从西方中心转到大国中心,实在是重大历史进步。至于众多的小国,只能在精神上享受各国一律平等的原则。反对超级大国的总是小国或弱国,就如反对贸易保护主义的总是出口国,反对避税天堂的总是没有进入税制黑名单的国家。

五、G7、G20不同于中国春秋战国时的五霸、七强,联合国也不同于那时的周天子,正如拉登不同于荆轲,布什不同于秦王。春秋战国时的会盟,往往是东道国挟天子以令诸侯,现在的峰会无须联合国的招牌;会盟参与者多是迫于强势,小国不得不从,峰会是强势的政治嘉年华,参与者津津乐道;会盟每次都达成盟约,会后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毁约,峰会聪明多了,只发表空洞的宣言,各国无需毁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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